SickHome
"Nothing really changes",我蹑手蹑脚地搬开酒店的房门,向着漆黑的安全通道挪去,直到视线完全黑暗,我才发觉我不知什么时候停下了呼吸。我大口喘着粗气,浑然不觉星空早就铺满了整条楼梯,钻入了我的鼻腔。
值此 22 岁之冬,我回顾之前写过的一些随笔,“在叛逆期的我根本不喜欢逛古镇,九寨沟瀑布有什么好看的?乐山大佛不就是一尊佛像?我尽我所能的不去拍照,不去创造这些能够留作所谓“回忆”的印记。但当我开始发觉这些自然景观的瑰丽奇美的时候,我却找不到机会再和家人出去旅游了”。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,我的相册里慢慢出现了我的自拍,慢慢出现了一些合照,甚至你可以在群聊和朋友圈里看到我发布这些照片。
我似乎有些得意忘形了,我偷偷买了看完 major 回家的机票,又在我姐邀请我和奶奶她们一起旅游的时候欣然同意,我想 22 岁的我,在 2023 年经历了所谓 “蜕变” 的我,能够轻松地面对这个曾经棘手的问题。
窒息感。我喜欢坐在飞机靠窗的位置,今天的昆明晴空万里,我一眼便能望到那片土地。阔别接近一年之久,归乡的欣喜之情马上要从我的身上满溢,但厌恶感却在我看到那片土地的第一眼就包裹住了整架飞机,从座椅上方的空调出口,从窗上的孔洞,从飞机出口到货仓,无孔不入地渗入我的身体。它们混沌了客机的压力,让我的大脑有些神志不清,在这个本应满溢归乡之喜的场合不合时宜地出现这么一个想法:“我为什么又回来了?”
我突然有些后悔这些决定,后悔我原本想要给家里人一个惊喜,所以悄悄买了回家的机票;后悔欣然接受和我大伯、姐姐他们一起和奶奶去西双版纳旅游。“或许我可以在春节前再回去,又或许我直接以 ‘科研繁忙’ 为由就不回去了,这样还能省钱”。
但来不及了,我因为我的得意忘形付出了代价,我乘上了前往西双版纳的高铁。
在那片土地上遇到的所有人似乎都对我秉持着恶意,又或是我向他们表示了恶意。高铁上,我本就为大包小包的行李无处安放而烦躁,却又有一个人占住了我的位置,我先入为主地认为他是蹭座的,愤怒的上前声讨,却最终发现我当时软件内改签到了一个更好的位置,而我因为没有更新行程而忽略了这一点。高铁开始向西双版纳出发,只有我孤身一人,拖着行李箱和背包,缓慢的走向与行进方向恰恰相反的车厢。我想走快一些,却很快意识到我怎么也逃不出那辆高铁,我已然被那片土地禁锢了。
恍然之间,我发现我已经在和一起出游的亲戚开始吃饭了,他们聊着这几天的行程,我附和着,直到吃完饭走在回酒店的路上,我才突然清醒过来。一股心悸感又让我清醒了过来,我舔了舔,却没法描述它 ---- 它尝起来百般滋味,但可惜我只品出一种不归属感。思绪仍然在游走,我突然惊觉我早已有过多次这种心悸的体验,而它们恰恰出现在我以前和家人一起出游的过程中,出现在情绪低落的我一个人走在路上的时候。
在那些时候,我总有办法疏通这个心悸,我或许独自走在河边,戴着耳机喝着啤酒。又或者一个人开个摄像头,向屏幕对面的自己聊着最近发生的事。但这次,在那片土地上,我没有这么做的权利。
于是我写下了这篇文章,回神四望,才发现来时的星光也不屑与我为伍,它找来一片乌云,把我的影子包裹起来,连同我一同拽进漆黑之中。
站起身,因为自己的得意忘形,我朝着明亮的走廊走去。他轻巧地拨开房门,成为这片土地喜欢的另一个人。